墨言味|丑人逸志——杜觉民别记

杜觉民：丑人头像系列之一-71X113.5cm-2018年

引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罗曼·罗兰

文/楚寻欢
        戊戌之春，应杜觉民兄之邀，幸访“逸庄”。

        “逸庄”又称泉水别墅，位于杜觉民故乡杭州市萧山区。“逸庄”是杜觉民自由艺术理想的栖息地，也是他为怀念父亲杜水泉先生苦心孤诣之作。

        “逸庄”的很多砌墙之石柱都是经主人切割打磨过的山石累积而成。一汪泉水边，两块迎客石兀自竖立两旁，分别镌刻着主人厚重沉雄的笔迹：“谁非过客”、“泉是主人”。室外泉水叮咚，鸟语花香；室内非洲雕刻、罗丹雕塑、汉唐陶罐等琳琅满目。内嵌莲蓬，阴沉木与水晶结合的茶几；石头与指针联姻而成的杜氏石钟；原木家具与宽大现代的玻璃窗设计......，处处可见主人不落窠臼之匠心，如此种种，构成了“逸庄”古朴而不失时尚的绝尘逸志。

        杜觉民尚逸，其博士论文《隐逸与超越》正是他对中国庄子美学思想与逸品解读集大成之深刻锐见。宋初，黄休复在《益州名画录》中把“逸格”提到“神”、“妙”、“能”诸格之上，认为画中“逸格”最高。杜觉民把元代倪瓒思想及其绘画定位为“超逸”，把明末清初的徐渭、八大山人定位为“放逸”，这也成为自魏晋玄学引进庄子思想产生“逸”的观念以来在绘画上的巅峰成就。对镜前贤，“隐逸”之美似乎从他刚踏上艺术之路就一直萦绕于心，而今，蛰居杭州的杜觉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位萧山中自得其乐的“逸民”。

        杜觉民说：“八大幽灵，令我不安；徐渭枭鸣，令我心悸。”八大的翻白眼，徐渭的残墨痕，那种歇斯底里的汹涌绝笔，似乎更能引起他的共鸣。敛裳霄遁于“逸庄”的杜觉民充满逸气，他在那里挑水、读书、作画，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隐逸行为下所产生的枯笔残墨与我们这个偏重物质享乐的时代似乎已格格不入，然这种隐逸与叛逆而构成的美学逸品逸境却是人类对独立自由精神的共同向往表征。

杜觉民：丑人头像系列之二-71X113.5cm-2018年

        杜觉民自号“丑人”，他魁梧刚毅的外表离“丑”相去甚远，他卓然独立的神情常常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耐人寻味。他的笔墨厚重磅礴，沉着畅快，他笔下的鱼、猫、青蛙等，奇丑中有一种可掬之憨态，眼神中总是闪现出一种让人神思的不安分与调皮。他描绘的底层人物形象常给人一种让人窒息的视觉震撼，不觉让我想起《巴黎圣母院》中面容丑陋的残疾人卡西莫多。美的化身总是内蕴其中，不事张扬地出场，原来他崇尚的“大丑”，其实是一种含而不露之“大朴”。

        杜觉民的水墨融没骨、焦墨、皴染、线条书写于一体，花鸟、山水无所不涉，尤擅人物写意。作为中央美院首届博士的杜觉民在当代人物画坛崭露头角源于他的硕士毕业创作《旧痕》（1800cm×180cm）。这幅巨作是同样有着放牛务农经历的杜觉民深入四川大凉山地区村民的笔墨观照，那些镌刻着风雨沧桑的村民群像，泛着原生泥土气息的沉默与坚毅跌宕绵长，一种直逼灵魂的震撼让人无法释怀。他的《风萧萧兮易水寒》，仗剑之壮士荆轲表情悲愤，与画面背景之苍莽凝重浑然一体。他的人物刻画在早期便体现出一种独树一帜的沉郁雄浑之先锋意识。

        杜觉民有言：“最好的笔墨是让人看不到笔墨，我崇尚的艺术是灵魂深处有话说。”杜觉民对底层人物的写生，以拙、丑、黑描绘生存沉重之侧影，对苦难人生的观察与洞彻，真实到让人吃惊与难受。他笔下的《民工》，用浓烈的黑隐去民工背上小孩的眼睛，一种厚重而庄严的父爱欲说还休。他的《听风》、《牧山》则在激昂雄浑的笔调中，抒写出一种意境幽深，缱绻旖旎的烂漫。

《旧痕》（局部）180cmx1800cm

        值得一提的是，在极简水墨现代化的道路上杜觉民另辟蹊径。他的大写意人物头像间于没骨与泼墨之间，融入西画的光影、涂染法的同时不失东方根性。其人物线条若隐若现，层层交错的宿墨渗透呈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丰厚与浓烈。清人笪重光有句：“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他所构建的正是这样一种简逸浓烈的象外之象。

        艺术家的作品是其精神维度的外化，如此，人类艺术在其精神高度上殊途同归，却因其根性基因以及生长环境之别而呈现和而不同之样式。水墨是世界艺术大观园里中国人最有优势也独具识别特征的一种书画表达载体。自19世纪中叶以来，包括绘画在内的中国文化危机不断加深，从徐悲鸿用西法改变中国画，素描一统美育教学体制，直至“文革”的戕害，中国画的精神气质几乎已丧失殆尽。20世纪85新潮以来对西方艺术的狂热模仿在解放思想的同时也进一步消解了本土艺术。如果说改革开放后85新潮的意义在于思想启蒙与解放，那么在物质财富逐渐丰裕的今天，我们逐渐被消解的本土艺术——中国水墨在当下的严峻问题是，要么亦步亦趋于85新潮带来的西方残羹冷炙不能自拔，要么固步自封而陶醉于穿长袍装古人。

杜觉民：民工 115X72cm

        可喜的是，杜觉民是能深入民族艺术沃土且不囿于传统的觉者，他有清醒的自我认识：任何艺术吸收新的成分从而转化和发展自身，其成功的前提必须是立足于已有的传统，否则即成“无源之水”。杜觉民的人物头像饱含传承有序的东方文脉气象——大写意精神，以此为主干博采中西之长，在清醒认识到自我东方根性的同时，万物皆为我所用。他的水墨人物头像直面中国当代社会一种无处可藏的人生苦难与悲剧性，掩映着一种深刻的不可见性中的可见性之时代脉搏。这种动人心魄的瑰丽来源于杜觉民对生活的深化缩写，这种冲击灵魂深处精神维度的震撼更是他长期浸淫于底层民众苦难生活发自肺腑的深切体悟之鲜活再现。他的借物言志是对人性大爱的写意抒情，更是其独立自由意志之人格精神写照。正如他对文人逸品的神往点亮他建造“逸庄”之航灯，他选择隐遁的生活方式已不仅仅是一个行为文本，而是选择一种隐逸与超越的当代人生实践。

        艺术本质上无传统与当代之分，更无东西之别，艺术的好玩便在于精神高度上的殊途同归。生活中的杜觉民好读书，嗜音乐，爱电影，古今中外文化艺术的熏陶让他的艺术之路更加丰盈茁壮，长期的文学修养也让他的绘画创作流露出一种自然的文人风骨。

杜觉民：无语听天

        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是杜觉民最喜欢的一本书，人性中的人道主义和英雄主义成为他劈荆斩棘的不竭动力，他似乎也已为自己找到一份约翰·克利斯朵夫式的“清明高远”。

        “我的逸庄便是我这些年最值得骄傲的作品”杜觉民如是说。

        在西湖之畔的杜觉民健步如飞，他在山岭之中指着远处的秋水山庄驻足道：“上海名妓沈秋水，是一位与柳如是同境之巾帼烈女，然世人知史量才者盛，知沈秋水者寡。”

        从他如数家珍的眼神中，我分明读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唏嘘与动情。2018/3/17

楚寻欢：原名王绍军，1979年生于武冈。南蛮北漂客，媒体人，业余艺评人、策展人，凡此种种皆为随艺而行的一种寻欢。

杜觉民
1957年生于哈尔滨，祖籍浙江萧山。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央美术学院首届中国画博士，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杜觉民：丑人头像系列之三-71X113.5cm-2018年

杜觉民：丑人系列

杜觉民：丑人系列

杜觉民：观世

展览名称：墨言味——2018中国水墨九人邀请展
策 展 人：楚寻欢
参展艺术家（年龄排序）：杭法基 纯空 杜觉民 车前子 高宏 田言华 雨鹤 白岩峰 李明
主办单位：环球文化网
承办单位：北京道盛和常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展览时间：2018年4月29日——6月1日
开幕酒会：2018年5月4日（周五）16:00
展览地点：北京·宋庄艺术西区凌华堂